冷哥哥截了膝盖又摘肾  

【养成】【雷者勿点】

郑嘉颖本是官宦世家的少爷，最早出国留学的一批人。虽然拐了几个弯，但也勉强算是李鸿章的门生。

郑家在当时也算的上是门庭鼎盛。后随着清廷败落，家道也中落了。 

郑嘉颖接到父亲病重的消息，从国外赶回来。 

他一身洋服，梳着三七分的短发，利落洋气，在剪辫没有大举推行的时候格外惹人眼球。 

码头上有等着他的家丁，远远的瞧见了他，匆匆赶上来接过他的箱子，“二少爷。” 

十几岁外出求学，如今十年已过，他不说对家里，就是对这个城市都有些陌生。尤其看到的不是记忆里朱门高匾，而是有些阴森的落败的大宅。 

郑嘉颖拜过了父母，看着母亲牵过一旁的一个孩子推到他面前。 

郑嘉颖不明所以，大哥大嫂还有三弟都沉默的坐在一边，眼观鼻鼻观心。 

那个孩子有些拘谨，身量不过才到他腰际，抬着眼睛小心翼翼的看他。 

母亲面上不是很热情，只是淡淡的说，“这是你的妻子。” 

郑嘉颖愕然。 

原来，父亲病重，母亲听从了算命先生的批字，找了个八字合适的童养媳来冲喜。 

甚至连他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。郑嘉颖气急，发了好大一通火。 

母亲却不为所动的坐在上座，兄长幼弟坐在一旁，也不曾说话。那个孩子被吓的发抖，咬着下唇眼里含泪却不敢哭，缩在角落。 

毕竟还是个孩子，什么都不知道。郑嘉颖就算对家人发火，也忍不下心对着个孩子迁怒。 

于是憋着火吃过饭，就带他回了自己的院子。他回来之前，这孩子也是自己住在这里的。 

房里冷冰冰的，家具摆设都暗沉的好似多少年不曾有人住过，郑嘉颖看着小小的一个孩子，有些心疼，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住这么一个地方，一定会害怕的吧。 

郑嘉颖换了一身衣服，洗漱出来火气也下去了，虽然还有些不快。看到那孩子还立在门边，就招手叫他过来。 
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他柔声问，把人拉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坐下，倒了一杯热水给他。 

那孩子坐在鼓凳上，脚尖堪堪碰到地面。 

“林更新。”他怯生生的说，小孩子的嗓音软软的，像是棉花。 

郑嘉颖叹了一口气，这么荒唐的事情，着实让他头疼。 

林更新听到他叹气，一下又紧张起来，瘦的不见肉的手抓着自己的衣摆，绢丝绣花的料子被拧成了抹布。 

郑嘉颖有些无措，他从来没有和这么小的孩子打过交道，自己似乎是吓到他了。 

迟疑了半天，还是有些僵硬的摸了摸小孩细软的头发，“我不是对你生气。” 

他随口找话题，想让林更新不那么紧张，“你的家人呢？” 

郑嘉颖小心道，“都不在了吗？” 

林更新小声道，“我是被我娘卖来的，因为弟弟生病了。” 

郑嘉颖怔了一下，揉了揉他的头发。 

林更新缩着小小的肩膀，咽了下口水，鼓起勇气抬起头，“你别不要我，不然，弟弟就没钱看病了。” 

郑嘉颖的确有想将他送回去的念头，他看着这个单薄的孩子，连脚掌都够不到地面，颤抖的声音说你别不要我，一点都不知道自己都快怕的哭出来。 

郑嘉颖也被他吓到，要是真的哭了，他可不知道怎么哄。 

于是连连保证，“好好，我不送你走。” 

郑嘉颖收拾了一下准备睡觉，被子一早被下人铺好，里面塞了汤婆子，暖呼呼的。 

郑嘉颖问林更新，“平常你都睡哪里？” 

林更新羡慕的看了眼那张雕花拔步大床，指了下外间的贵妃椅，“我睡那。” 

郑嘉颖探头看去，果然看到上面有一床被褥。 

郑嘉颖觉得让个孩子去睡椅子有些不地道，可是林更新人不大却固执的很，怎么也不肯，郑嘉颖无奈的帮他铺好床，然后一步三回头，看着林更新爬进被窝，这才睡下。 

郑嘉颖翻来覆去睡不着，半夜爬起来走到外间一看，林更新果然冷的卷着被子缩在角落，小小的一团别提多可怜了。 

郑嘉颖良心上有些过不去。 

他有些僵硬的小心的把人抱起来，可能是因为冷气灌进去，林更新本能的往他怀里钻了钻，脸埋进他的衣服里。 

林更新看起来小，抱在怀里也小，骨头都咯在胳膊上，顿顿的疼。 

还没有自己的行李箱大。 

郑嘉颖把他塞进自己的被子里，打了个哆嗦也钻进去，被窝里暖烘烘的。 

林更新缩在一起的身体舒展开来，脸还不自觉的磨蹭了两下枕头。 

郑嘉颖舒了一口气，闭上眼睛。 

林更新早上起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，坐在床上抱着被角还有些茫然。房间里好安静，郑嘉颖还在睡，呼吸绵长的躺在旁边。 

林更新揉揉眼睛，又揉揉眼睛。 

待发现了现在的情况之后，瞬间僵硬了起来。 

小脑袋瓜有些转不过来，还以为是自己半夜爬上来的，心里又气又急。 

娘把他卖进来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，要他好好伺候这家的少爷，可他怎么就半夜就爬到人家的床上睡了。 

林更新急的想哭。 

郑嘉颖被嗖嗖灌进来的冷风冻醒，一睁眼就是林更新噼里啪啦的掉眼泪，吓得他一个咕噜的爬起来。 

郑嘉颖还没清醒，闹不清情况。一时手足无措，急的冒冷汗。“喂喂，你别哭啊！怎么了怎么了！？做噩梦了？” 

林更新哭的停不下来，满心都是自己会被赶走的念头，弟弟没钱治病，就要死了。 

全都要怪自己。 

郑嘉颖看他哭的脸都红了，却憋着不肯出声，哄了半天不见好，郑嘉颖板起脸，“闭嘴！不许哭！” 

林更新果然被吓住，一下收住了眼泪，傻愣愣的睁着核桃眼看他。 

郑嘉颖和他对视半天，挠挠头，“怎么了啊？哭什么？” 

郑嘉颖心里又愁又烦，这么小的孩子果然沟通不了。 

林更新抽抽搭搭，“对不起。” 

郑嘉颖傻了下，“对不起啥？” 

林更新说，“我再也不敢了，你别赶我走。” 

郑嘉颖想问不敢什么，林更新拉着他的袖口，“我不是故意上床睡的，我从来不这样的，要不你下次把我绑在外面，我真的不敢了。” 

郑嘉颖这才知道他哭的这么惨是为了什么，听着他的话更是皱紧了眉头，他问，“呐，你知道你是被卖进来做什么的吗？” 

林更新点点头，“给你做媳妇。” 

郑嘉颖噎了下，干咳两声，林更新这么理直气壮，可他就是觉得林更新没有理解这两个字。 

“那你知道媳妇是什么意思吗？” 

林更新觉得他这么问是觉得自己不合格，心下更想哭，满心的委屈，“就是伺候人的。” 

郑嘉颖想，这孩子估计是把媳妇和下人想混了。 

郑嘉颖却也不知道是媳妇好些，还是下人好些。 

林更新见他不说话，自己又悄没生息的掉起了眼泪。 

郑嘉颖实在是没法，“你到底在哭些什么？我都说了不送你走。” 

林更新沉默了一下，小声哽咽道，“我……我想娘了。” 

郑嘉颖一愣，心中烦闷散去，有些心疼。 

林更新试探道，“我能，能哭了吗？” 

郑嘉颖讪讪道，“哭吧……” 

林更新拧开了水龙头一样，眼泪从红肿的眼睛里掉下来，断了线一样。郑嘉颖简直怀疑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水份。 

林更新坐在床里面，抓着他的袖口哭，郑嘉颖就坐在旁边看着他哭。 

看了一会，林更新有些换不过气，郑嘉颖生疏的把他抱在怀里，拍拍他细瘦的背脊。 

被抱在温暖的怀里，林更新心里的委屈害怕被放大开来，抱着郑嘉颖不再松手，放声哭的凄惨。 

郑嘉颖头疼的同时，心里也下了一个决定。 

郑嘉颖在家里住了没有一个月就要离开，长兄是巴不得他快点走，幼弟自小没有多相处过，对他也没有多大的感情。只是久病再床的父亲将他叫到床边，嘱咐了他一堆忠君报国的叮咛，郑家世代为官历届清流，如今皇上被挟，他们更要报效国家才是。 

郑嘉颖沉默的听着父亲的嘱咐，最终也是没有答话。 

郑嘉颖收拾着行李，林更新跑前跑后一会帮他拿衣服，一会帮他拿本书，然后扒在床边上，眼巴巴的看着他。 

不到一个月，林更新一早就变成郑嘉颖的小尾巴，走到哪跟到哪。 

小孩子敏锐的感觉到，这个阴森的大宅子里只有郑嘉颖一个人是真心对他好的。 

郑嘉颖看他的样子好笑，这个小鬼不哭的时候还是很乖的，也招人喜欢。 

林更新软软的问，“嘉颖哥，你要走了啊？” 

郑嘉颖侧头看他，看出他眼里的忐忑，索性丢下收拾一半的衣服，坐在床边把人拉到身边，斟酌道，“小新，我要回去法国了。” 

林更新仰着头看他，“法国是哪？” 

郑嘉颖道，“很远很远的地方。” 

“那你还回来吗？” 

郑嘉颖道，“会的。” 

林更新哦了一声，有些舍不得他，又知道不能不懂事的求他留下来，只有诺诺的叫着嘉颖哥，叫的郑嘉颖的心都跟着软了。 

本来他是跟着下人一起叫他二少爷，但是郑嘉颖却不许，他没有把林更新当下人看，只是让他叫自己哥哥，后来被老夫人听到过一次，不软不硬的教训了一顿，便再也不敢，郑嘉颖坚持不了，于是就让他叫自己嘉颖哥，也算是对目前的让步。 

郑嘉颖道，“小新，我想带你一起去，你愿意吗？” 

林更新眼睛一下亮了起来，塌下的肩膀也耸起来，脑袋点的要断掉。 

郑嘉颖被他晃的眼晕，连忙扶住了。 

林更新回过神，又有些不安，“我跟着去可以吗？” 

郑嘉颖笑了笑，“当然可以。” 
他怎么也放不下这么小的孩子，什么都还不懂，就被这所宅子毁了一辈子。 

他继续收拾起东西，“呐，去把你的东西都拿过来。” 

林更新就啪嗒啪嗒的跑到自己的小柜子前，抱出一小叠衣服。 

郑嘉颖看了下，很少的一点。只有两件衣服和一只拨浪鼓，又一只鼓坠已经坏掉了 

郑嘉颖问道，“就这些？” 

林更新点头。 

郑嘉颖扭了两下拨浪鼓，咚咚的声音很好听。 

一个鼓坠坏掉了，只剩下一截线头，孤零零，可怜兮兮的。 

林更新说，这是我娘买给我的，弟弟也有一个。 

郑嘉颖摸摸他的头，把拨浪鼓和他的衣服一起放进自己的箱子。林更新东西少的可怜，加起来都没有占到多大的地方。 

郑嘉颖要带林更新一起离开，母亲果然没有说什么，反正他被买进来就是为了冲喜，其余的存在感，还不如家里养的小猫小狗大。

倒是三少爷关注了一下，看到林更新紧紧拉着郑嘉颖衣角的手，无趣的勾了勾嘴角。 

林更新这个小二嫂，还是他代替郑嘉颖拜的堂呢。 

郑嘉颖带着林更新先到上海，那里才有开往法国的船。 

郑嘉颖和林更新到了上海，一路上林更新抓着郑嘉颖的手，又是害怕又是兴奋又是好奇，一双眼睛不够用的看。 

到处都是蓝眼睛黄头发的洋鬼子，还有穿着花裙子烫着头发的女人和好多和郑嘉颖穿的好像的男人。 

林更新看着别人新奇，却不知道别人看他也新奇。 

一个风姿俊秀兰枝玉树的男人，牵着一个穿着旧式绣花绢丝倡衣，分不清性别的小娃娃，那组合又怪异又养眼。 

林更新注意到视线，往郑嘉颖身后躲了躲。 

车站里人多，郑嘉颖怕他被人群冲散，索性把他抱在手上，拎了行李往外面走去。 

林更新一身皮包骨头，这半个多月吃的睡的好了点，也没长多少肉，抱起来不算重，就是骨头扎人了写。 

林更新抱着郑嘉颖的脖子，被护在怀里就不再那么害怕，借着变高的视线打量着这个新奇陌生，光怪陆离的城市。 

郑嘉颖抱着林更新一路走出去，鼻间充斥着林更新衣服上淡淡的沉木香味。 

郑嘉颖拦了一辆黄包车，把林更新放上去，自己跟着坐好，对拉车的道，去领事馆。 

出国的船票并不好买，不是偷渡过去讨生活的人，像郑嘉颖这种有公章在身的，便可以到领事馆去，有领事馆的人出具证明，便可抵了船票用。 

领事馆内人很少，郑嘉颖让林更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，把行李箱放在他脚边，“我去办些事情，你在这里等我，可以吗？” 

林更新大力的点头，保证不让郑嘉颖担心。 

郑嘉颖拍拍他的头，唤来一位工作人员，请他帮忙照看一下。 

林更新坐在沙发上，颠来颠去，柔软的可以陷进去的沙发，比起大宅子里的床还要舒服，好像坐近了棉花堆。 

郑嘉颖看他玩的有趣，便不再管他。 

待郑嘉颖办完事务出来，一眼过去，就看到林更新面前的桌子上已经堆了不少糖果糕点，几个高鼻阔目的外国女人围着他，好奇的叽叽喳喳。林更新听不懂她们说的什么，有些害怕，只得低着头绞着自己的手指。 

见多了面黄肌瘦衣着破烂的就偷乞儿和通身洋装的小少爷，林更新这样穿着旧式衣服，衣着精美，看起来秀气乖巧的中国娃娃，当然要惹得一番围观。 

郑嘉颖失笑，走过去用法语和几位淑女说了声抱歉。林更新一见着他，简直像是看到了救星，小跑着撞进他的怀里，怎么也不肯出来了。 

郑嘉颖瞄到他红彤彤的耳根，也不再勉强，郑嘉颖长得好，举止优雅绅士，那几个女人打量了他一番，用扇子掩着嘴轻笑攀谈。她们只道林更新是郑嘉颖的孩子，毕竟东方人长得都年轻一些。郑嘉颖却有些尴尬，脸上表情不变的说这是自己的弟弟。 

林更新听不懂郑嘉颖说的话，害羞的情绪过去，就有些失落起来。 

感觉圈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收紧，郑嘉颖以为他害怕了，简单的说了几句就离开了。 

船不是每天都有，最近的一趟是一个星期之后的，于是郑嘉颖就带着林更新找了一家旅店暂住下来。 

其实郑嘉颖完全可以到市府去，对于他们这种国派的留学生，各地府衙都会给他们拨出居住的地方，待遇也还不错。但是郑嘉颖就是不太喜欢那种地方，去过一次便不肯再去了。 

郑嘉颖教会林更新怎么用浴室之后就退出来，拿了本书坐到窗边去看。林更新泡在水里，新奇的摆弄着会自己出来热水的盆子。 

这里用的都是电灯，亮堂堂的。 

一直跑到皮肤都皱起来，林更新这才慢吞吞的套上衣服，水汽腾腾的出来。 

他扒在郑嘉颖的椅子边上，抻着头去看郑嘉颖手里的书。 

上面密密麻麻的，全都是蚂蚁一样的洋文，看的人眼晕。 

郑嘉颖斜了他一眼，把人提拎到自己腿上坐稳，“想学吗？” 

林更新点头，“想。” 

郑嘉颖拽了一本中文本出来，这些认识吗？ 

林更新红着脸摇头，郑嘉颖拍了一下他的脑袋，“走路都不会就想跑了。” 

郑嘉颖带着林更新出去把他的头发剪了，又买了两套合身的童装。白衬衫背带裤小皮鞋，搭着清爽的短发，褪去那一身陈旧华丽的衣裳，林更新看起来也有了一些大都市的小少爷样子。 

郑嘉颖笑道，“这样顺眼一些。” 

……只是看起来更像是父子档了。 

郑嘉颖得了空闲，就一点点的教林更新识字。林更新说不上多聪明，却胜在下苦工。 

郑嘉颖有时暗想难道真的是穷人家的孩子志气高？后来却总是看到林更新时不时的，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原文书。 

郑嘉颖扬了扬手里的书，“想学这个？” 

林更新被他养肥了胆子，也不再怕他，见到他问，就直愣愣的点头。 

郑嘉颖摸着下巴，看了看手里的法文书籍，心道中文外文一起学，也不知道行不行。 

白日里郑嘉颖带林更新去逛上海，虽然租界林立，局势不安，但还是有值得去看看的地方的。 

郑嘉颖见林更新一直看着不远处一对洋人母子，还以为他是馋了那个孩子手里的点心。于是牵着人走过去，同样包了两件递给他，“回去在吃。” 

林更新眨着眼睛，不明白郑嘉颖为什么突然给他买吃的，但还是高兴的接过来。 

林更新想要学法语，郑嘉颖就带着他多去一些法国人多的地方，大环境下，学习起来也容易的多。 

效果的确是有，只是郑嘉颖哭笑不得的想，似乎是学过头了。 

郑嘉颖牵着林更新回去旅馆的时候，习惯成自然的在楼下买了写点心给他。林更新接下来，拉了拉郑嘉颖的手。郑嘉颖低头看他，顺着他的意思弯下腰，林更新踮起脚，搂着郑嘉颖的脖子，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，小脸红扑扑道，“merci。”

郑嘉颖和林更新上了开往法国的客船，气鸣声响起，林更新扒在栏杆上，看着越来越远的陆地。 

郑嘉颖怕他掉下去，把着人问道，“舍不得？” 

林更新抬头看他，摇摇头。 

林更新从来没坐过船，第二天起就开始晕船，吐了个天昏地暗就窝在床上昏昏欲睡。东西也吃不下，愁坏了郑嘉颖，看着林更新才养起来的二两肉转眼掉了三斤下去。 

一想到还要在海上漂半个月，郑嘉颖叹气，头发都愁掉一把。 

郑嘉颖从船医那里拿了一些晕船药，林更新吃了，蔫蔫的趴在床上。 

郑嘉颖哄着他喝了点牛奶，就坐在床边看书。林更新悄悄伸出手，抓着郑嘉颖的衣角，闭上眼睛睡了过去。 

还好过了一个星期，林更新晕船的症状好了一些，多少适应了船上的规律。郑嘉颖带他到甲板上吹风，咸湿的海风吹在脸上，郑嘉颖看着林更新止不住的叹气。若不是林更新长得白嫩，看起来和难民没有多大差别了。 

郑嘉颖习惯了把林更新抱在腿上，林更新也习惯的偎进他的怀里，找个舒服的姿势，听着郑嘉颖给他将语法，听不了几句就沉沉的睡着。 

午后的阳光温暖的透过白色沙帘照射进来，洋洋洒洒的铺了一地。耳边是海浪和海鸟的声音，规律的如同摇篮曲。郑嘉颖看着林更新窝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，想要扣他额头的手指怎么也下不去了，笑了一下，没一会，自己也被他传染了一般，靠着柔软的椅背睡着。 

到了法国，郑嘉颖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到学校去，他本是有些不放心林更新的，但是林更新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在家也可以好好的。郑嘉颖有些急，却也没有办法，只好将他留在自己的公寓里。 

这时他才觉得自己带着林更新一起来，的确有些冲动。 

郑嘉颖走到半路又折了回去，从街头妇人那里买了一些面包和果酱牛奶，确保林更新自己在家饿不死之后，才又火烧火燎的走远。

林更新跪在椅子上，扒着窗台往下面看，一直到看不见郑嘉颖的影子也不愿意离开。 

肚子饿的受不了了，才依依不舍的爬下来，看了看那些黄色的形状怪异的馒头，伸出手指沾了一点果酱，小心的舔了一下，眼睛瞬的一亮。 

一罐不算少的果酱被一口气吃完，林更新的脸上泛起幸福的红色，看着空空的瓶子，有些懊恼的想，应该留一点的。 

郑嘉颖忙完了学校的事情，好晚才回到公寓。 

抬头看着二楼的窗户，发现没有亮灯，开了门也不见林更新，郑嘉颖有些担心。 

直到看到睡在床上的小小的身影，这才松口气。 

郑嘉颖放轻动作洗漱，换了衣服准备上床睡觉。林更新睡得很熟，一点都没有醒的样子，郑嘉颖摸黑爬上床，那孩子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偎过来。 

郑嘉颖习惯的拢了被角，又将林更新往身边移动了些，这里不比家里的床，没有翻滚的空余。 

郑嘉颖顿了一下，触手的温度似乎有些异样。皱着眉头拉开灯，就见林更新脸上不健康的红色，额头滚烫不见一滴汗水。 

郑嘉颖心中一急，“小新！” 

郑嘉颖披了件外衣，用被子裹着林更新，急匆匆的出了门。医院离的有些远，但是街区里有个年老的医生，就算平时郑嘉颖并不太信任这些没有执照的私人诊所，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了。 

炙热的呼吸喷在颈侧，林更新的额头贴着他，那热度让郑嘉颖心惊，不明白不过一个下午，怎么就烧成这个样子。 

老医生拿着那些有些旧的仪器在林更新身上比划着，郑嘉颖看的直皱眉。 

狭小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，地板嘎吱嘎吱的。 

医生收拾起东西，嘴里黏黏糊糊的吐出一串长句。郑嘉颖努力分辨，依稀是没什么要紧，吃点退烧药就好。 

郑嘉颖抱着林更新，心里又气又急，烧的这么烫，哪里是不要紧。 

医生的女儿一直站在旁边，见到郑嘉颖的模样也知道他是心里不信。上前为父亲解释道，“这孩子嘴里甜腻，应该是吃多了糖果，小孩子得这种病虽然不多见还是有的，症状不严重只是发烧，休息一晚就可以了。” 

郑嘉颖勉强相信，心道若是天亮了林更新还在烧，那就带他去医院。 

医生拿了一包药片出来给他，交代了一下用量。 

郑嘉颖抱着人回家，他只穿着一套睡衣外面批了一件外衣，晚风一吹，冷的很。 

把人放到床上，被子盖的严实。郑嘉颖一天奔波，本来一身疲惫困顿，被林更新这么一吓，一点困意都没有了。 

伸手拨开林更新额发，郑嘉颖撇嘴，“麻烦精。” 

小孩子柔软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，于是一点点嫌弃也不见了，“算了，真是欠你的。” 

小孩子就是有这样的魔力，精神过头的时候让人烦的要死，稍不注意就是大灾小病，让人疲惫不堪。可是乖巧撒娇的时候，又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，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。 

林更新早上醒过来，陷在暖暖的被窝里，左右滚动了一下。郑嘉颖因为太累，半夜就爬上床睡过去。 

林更新手脚并用的爬起来，探头看了看郑嘉颖，他眼底一圈青黑，睡着了眉头也皱着。 

林更新伸出手，轻轻的揉了揉他的眉心。 

郑嘉颖眯着眼睛醒，还有些醒不来。看到林更新精神的爬着看他，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，确定真的不再烧了，有闭上眼睛。 

林更新小小声，小小声的叫，“嘉颖哥。” 

自己只是睡了一下下，郑嘉颖就突然出现了。 

郑嘉颖困的难受，把那小子抓进被窝，圈在怀里拿被子裹了。 

林更新睡了一觉起来果然就好了，郑嘉颖看着桌子上空空的果酱罐，又看看无辜看着他的林更新叹了口气。 

林更新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发烧，还把郑嘉颖吓的够呛。 

昨天买回来的面包一点都没有动过，放了一晚已经有些酥硬了。郑嘉颖热了牛奶，把面包泡在里面，和林更新一人一碗吃了。 

吃过早饭，郑嘉颖拿出昨天医生给的药片，数了三颗。 

林更新下巴支在桌面上，“嘉颖哥，这是啥？” 

郑嘉颖头也不抬的把药片掰成小块，“药、” 

“你生病了吗？”“不是我，是你。” 

林更新眨眨眼，郑嘉颖把药片推到他面前，“吃掉。” 

林更新没有见过这些白白的小药片，印象里的药，都是弟弟吃的那种黑乎乎的一碗，又苦又涩。 

“我没有病。” 

郑嘉颖有些不耐，“你昨天发烧了，快点吃。” 

林更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，“骗人。” 

郑嘉颖翻了一个白眼，他今天还有事情，没有那么多时间和林更新磨蹭。面色有些阴阴的，“吃不吃？” 

林更新畏缩了一下，“哦。” 

他拿起被掰碎的小药块放进嘴里，小脸皱成一团。 

也是苦的。 

郑嘉颖把水塞给他，“不是干吞的，用水送下去。” 

他仰头示范了一个吞药的动作。 

林更新有样学样，呛到了。 

郑嘉颖给他顺着背，林更新咳的惊天动地。 

眼泪都憋出来了。 

好一会缓了过来，林更新可怜兮兮的去拿下一粒。郑嘉颖拦住了，把那些药片拨到自己面前，找了张纸，细细的碾碎磨成粉，找了个勺子和水成白色的药水递到林更新的嘴边。 

“张嘴。” 

林更新张嘴吞进去，苦的反射想要吐出来，看到郑嘉颖的脸色，又忍着眼泪咽下去。 

郑嘉颖把水给他，暗自责怪自己没有耐心，和这么小的孩子掰什么劲。 

赶在去学校前，郑嘉颖带着林更新去了那家私人诊所，付了40生丁的诊金。老医生鼻梁上架着锈黄的镜片，看也没看的丢进口袋里。 

医生的女儿和女婿在旁边经营着一家小餐馆，这个时候没有什么人，他们家的两个孩子坐在门堂上，妇人一边打着手里的酱汁，一边给孩子们唱童谣。 

郑嘉颖要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，低头看了下林更新，一转弯拐了进去。 

最后，郑嘉颖答应付给医生女儿每天十个生丁，请他帮忙照看一下林更新。那兄妹两个手牵手远远好奇的看着。 

郑嘉颖本意是想给林更新找一家小学，但是这几天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，还有四天才是公休日，这几天又不放心林更新自己在家，现在这样倒是解了急。 

林更新依依不舍的松开他的手，郑嘉颖保证，下午就来接他。 

妇人的两个孩子不怕生的一左一右的拉起他的手，把他牵到屋子里。林更新一步一回头的看郑嘉颖，郑嘉颖知道他有些怕生，但是也没有办法。 

结果说是下午来接，郑嘉颖被事情绊住脚，晚上八点多才急匆匆的赶过去。 

小餐馆早就关了门，郑嘉颖敲开了老板家的门，问过之后才知道林更新在老医生那里。 

被妇人引到医生的房间，老医生正伏在桌上写着什么时不时的说着什么，林更新垫着脚看也时不时的回答两句，一个说中文，一个说法文，鸡同鸭讲也聊的开心。 

郑嘉颖出声道，“小新。” 

林更新回头，看到是他瞬间咧开大大的笑脸，一下子扑过来。“嘉颖哥！” 

郑嘉颖抱歉的说，“对不起，有些事情耽误了。” 

老医生停了手里的鹅毛笔，抬头眯着浑浊的眼睛看他们。林更新挥挥手，“爷爷再见。”  老医生听不懂，但也挥挥手，“au revoir” 

郑嘉颖挑眉。 

回去的路上，郑嘉颖问道，“怎么样？今天有不开心吗？” 

林更新摇头，“没有。” 

郑嘉颖却不信，语言不通环境陌生，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。 

林更新说，“那个爷爷人很好，他还教我洋文。” 

郑嘉颖随口道，“哦，学了什么？” 

林更新道，“不认识。” 

郑嘉颖喷笑。 

沉默了一会，林更新道，“我还以为你不来接我了呢。” 

郑嘉颖一愣，低下头。林更新拉着他的手，闷头往前走，小皮鞋踏踏作响。 

郑嘉颖拉住他，蹲下身看着林更新有些湿润的眼睛。 

“呐，对不起。我保证，下次不会了。而且，我也不会不要你的。” 

林更新瘪着嘴点头，往前蹭了两步圈着郑嘉颖的脖子偎进他怀里。 

寒冷风中，一个小小软软的身体抱着自己，小火炉一样，的确是温暖的很。郑嘉颖也没有推开他，直接抱起来，反正他也快习惯抱着林更新走路了。 

在送林更新去上学之前，郑嘉颖先要解决他的语言问题，不然就算去了也没用。于是每天郑嘉颖都争取早些回家，一边教林更新汉字，一边教法语。也许是环境问题，林更新汉字学的有些慢，法语口语倒是一点点好了起来，虽然口音奇怪，但也可以简单的说一些日常的对话，和奇怪的用词。郑嘉颖想，八成是从那个老医生那学来的。 

林更新似乎格外的喜欢那个老医生，即使听不太懂老医生说的那口太过地道的法语，也爱有事没事的往那里钻。老医生也没有多说什么，时不时的教林更新一些奇怪的东西。林更新也似模似样的教几个刚刚学会的汉字，连带医生的两个外孙都跟着凑热闹。 

郑嘉颖在给妇人看顾林更新的费用的时候，妇人坚持少收了他二十生丁。说因为林更新，她家里的两个孩子都安静了许多。 

一眨眼过去两个月，郑嘉颖第一次听见林更新结结巴巴的唱出一首童谣后，开始考虑找个小学了。 

童生入学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，郑嘉颖托了一个关系，将林更新送进了附近一个公立小学，学生不多。 

平日里学的也多是简单的东西，却都是林更新没有听过也不曾见识过的。 

郑嘉颖见他对上学这么有热情，自己也是意外。同时松了口气。 

过了几天，林更新一回家就扒住他，一脸认真，“嘉颖哥，我们住的地方真的是圆的吗？” 

郑嘉颖点头，林更新又问，“嘉颖哥，那天上也没有神仙吗？” 

郑嘉颖嗯了一声， “没有。” 

谁知林更新听了一下不高兴起来，“有的！有神仙的！” 

郑嘉颖莫名其妙，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激动。 

林更新只是固执的说，“有神仙的。” 

郑嘉颖闹不过他，一半安抚一半敷衍道，“好好，你说有就是有。” 

林更新认真道，“一定是有的，一定有好多好心肠的神仙爷爷。” 

郑嘉颖好奇起来，“怎么，你见过吗？” 

他本也是逗趣，带着调侃的逗弄小孩。 

林更新却瞪着眼睛看着他，“没有，可我就是知道有的。” 

郑嘉颖奇怪，林更新稚嫩说，“不然，为什么嘉颖哥你这么好。” 

郑嘉颖被他搞的一头雾水，自己好不好关神仙什么事？ 

这个话题就这么揭了过去，郑嘉颖却不知道，林更新人小表达不清楚。他心眼里觉得这个世界有神仙，不然为什么他一个穷孩子，被娘卖给了别人，本来还以为要受苦受罪，可是却遇到了郑嘉颖这么好的人呢。 

郑嘉颖其实一早完成了学业，在法国这段时间，一边多报了课程，一边在当地的银行工作。 

每天忙的连轴转，还好回到家不需要操心林更新，反而会被这个孩子逗笑解乏。 

林更新有时候看郑嘉颖回来累的摊在床上，就爬上去，没什么力气的小手使劲的揉捏着郑嘉颖的肩膀。郑嘉颖被他捏的发痒，笑着抓住他的手，“行了行了，那学的这套？” 

林更新说，“青青姐姐教我。”青青是郑家大宅子里的下人。 

郑嘉颖叹口气，多半可以猜到那些人为什么教他这些。 

“别捏了，我不累。” 

郑嘉颖翻了个身，看着林更新想。这可真是荒唐，童养媳这种东西…… 

郑嘉颖嘟囔着，“都能当我儿子了。” 

林更新爬过去，“嘉颖哥，你说啥？” 

郑嘉颖想，林更新挺乖的，长的也可爱，给他当儿子他也许还真愿意。于是玩笑的揉着他的头，“我说，你给我当儿子好了。” 

林更新却摇头，“不行，我是给你当媳妇的。” 

郑嘉颖呛到。 

“傻小子，知不知道媳妇的意思？” 

林更新想了想，“知道，就是像大少爷大夫人那样，像医生爷爷的女儿女婿那样。” 

郑嘉颖问，“然后呢？” 

林更新傻眼，还有然后？ 

他迟疑道，“然后，唔……”他想着以前在街上看到的那些，“摔盆子？” 

郑嘉颖开始没有反应过来，待想明白了林更新的意思后笑的不可抑制，一把搂过林更新，“你还是给我当儿子好了。” 

郑嘉颖的同事同学捉空逮到了他，他最近下班下课就不见人影，想要聚一聚都找不到人。 

眼看郑嘉颖生日就要到了，这群人说什么也不干了，郑嘉颖又没有女朋友，在法国也无亲戚，不趁着这个时候聚一下，还等什么时候呢。郑嘉颖被磨的没办法，实在推拒不过便答应下来。 

回去想了一下，就决定带着林更新一起。 

郑嘉颖领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出席，惊坏了一群人。好热闹的嚷嚷，怎么回家一趟，就带了个儿子回来？ 

几人都是一同出国留学的中国人，在这异国他乡抱成个小团体，关系亲近一些难免口无遮拦，郑嘉颖也不在意。只说这是自己的弟弟。 

朋友开着玩笑，“还好是你弟弟，不然行长的千金可就要伤心了。” 

在座的几个人都知道，郑嘉颖工作的那家银行行长的千金倾心郑嘉颖，可他就是一幅油盐不进的样子。 

郑嘉颖被上流社会的千金小姐倒追的事情，都传遍了到处。众人开他玩笑，这么漂亮的洋姑娘不要，难道郑嘉颖真的要回国去娶个格格？ 

林更新安静的坐在一旁，他们说话他都不懂，只是听着他们矜持的笑，矜持的说话，矜持的玩笑，浑身上下透着不自在。 

等前餐主菜陆续上来，林更新就埋头吃东西。他还不习惯用刀切割食物，郑嘉颖就帮他切好，然后拿着叉子吃。 

嘴角沾了酱汁，郑嘉颖余光扫到了，极顺手的拿餐巾给他擦掉。 

林更新和郑嘉颖都习惯了，可是别人看着就惊掉了眼睛。直感慨，“要不是知道你出国这些年一直没回去，我还真以为这是你儿子了。” 

另一人开玩笑，“也许是郑少爷的媳妇呢。” 

他只是玩笑，也无人当真，谁不知道他们这里面，将洋人这套人权学得最到家的就是郑嘉颖。 

说者无心，郑嘉颖给林更新擦拭嘴角的动作不可查的顿了一下。 

玩笑开够了，唤来侍者开了酒，郑嘉颖作为寿星，被人抓着调侃。虽然没有高声笑闹，但是这群读书人言辞清淡，就能调侃的人哭笑不得。 

直到宴席散去，郑嘉颖已经有些微醺，拍了拍有些烫的脸颊。 

林更新抓着郑嘉颖的手，抓的不牢，就单单的抓着两只手指。他扯了一下郑嘉颖，郑嘉颖低头问，“累了？要我抱你吗？” 

林更新摇头，“嘉颖哥你过生日。” 

郑嘉颖点头，“对吖。” 

林更新嘟着嘴，“我都不知道。” 

郑嘉颖笑道，“你现在不是知道了。” 

郑嘉颖觉得自己一定是有点喝多了，不然怎么觉得这小孩不开心的样子这么好玩呢。他起了坏心眼，故意正经道，“呐，我过生日，你要送我些什么呢？” 

可怜林更新当了真，一想到自己什么都送不出，心里着急，眼看就要哭出来。 

郑嘉颖不作不会死，逗完看他这样觉得有意思极了。 

蹲下身，借着酒劲完全没了平时谦谦君子的样子，一副和小孩子抢糖吃的无赖模样。 

他指着自己的脸颊，“那你亲我一下好了。” 

林更新一听楞了，然后又高兴起来，这么简单的愿望，不就是亲一下吗，之前又不是没亲过。对着郑嘉颖伸过来的侧脸大大的亲了一下，末了学着他那些朋友说的补上一句，“嘉颖哥，生日快乐。” 

小孩子软软的嘴唇亲在脸颊，带着一股温暖的感觉，软化了郑嘉颖一颗心 

带着一点点肉的脸颊细细嫩嫩，摸起来好，亲起来也好。看着林更新捂着自己的脸，指缝里透出害羞的红色，心里感到了多年不曾有过的家的温情。他抱起林更新，“走吧，回家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