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哥哥截了膝盖又摘肾  

9

林更新给出的是一份韩栋走私贩毒的暗账，其中还包括了不在帮会涵盖的，也就是他背着吴奇隆暗地里的生意。厚厚的一叠，林更新才回到香港没多久，就可以收集到这么多的证据，就像他自己说的，他在香港并不是毫无势力。

这些资料的真实度郑嘉颖没有怀疑，林更新没必要在这上面动手脚。不过郑嘉颖也不会全然信他，林更新给的是韩栋走私贩毒的帐，但是亏空公司的却只字未提，丁点没有牵扯吴奇隆的根骨。照林更新目前的举动来看，他不过是在耍自己，至于他那番要扳倒吴奇隆的话，郑嘉颖还持保留态度。

郑嘉颖犹豫的是，他不知道是该趁现在果断抓了韩栋，砍掉吴奇隆一直手臂。还是放长线钓大鱼，用这些资料挑拨四九之间的关系，两虎相争，他坐收渔翁。

后者固然是好，以韩栋的个性，怕是要闹的天翻地覆，这样正好如了他的心意，更多的消耗掉清宗会的元气。但是同样，恐怕到时候牵连的无辜人也越多。

郑嘉颖烦躁的抹了一把脸，绕过乱七八糟摊了一堆纸张的书桌，晃晃悠悠的给自己倒了被冰水。
冰块铺满了半个玻璃杯，在水流的冲击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。

林更新要是真想对付吴奇隆，那自己不管选择哪条，得惠的都是林更新。他一点也不想便宜他，但是现在他没得选，从当年做卧底的时候，他就想把清宗会连根拔起，可惜当年被吴奇隆及时发现，只是掀了他们一半的生意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，即使如此，清宗会现在仍是让人头痛的毒瘤。

当年调到重案组的时候本以为他可以远离这些事，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，该来的还是会来。如今即使前面是火坑，他都要往里跳，至于林更新……

冰水没过杯沿流了一桌，郑嘉颖猛地回神，连忙抽了纸巾附在上面。

郑嘉颖想，他才不相信林更新会放过他。他在明敌在暗，形式的确对他不利，但是鹿死谁手现在还说不准。

郑嘉颖下定决心，走回书房将东西收好，准备部署一下。

这些还不能直接交到吴奇隆的手里，他十分清楚清宗会的运作和吴奇隆的为人作风。 这东西必须弄到清宗会人尽皆知，到时候为了安定内部人心，以吴奇隆的个性必然是调查到底，任何牵连的人都会被揪出来。他看了这些资料，韩栋这些年私地下的生意牵扯不少人，甚至是中层的一些干部，发财的生意谁不想干？谁叫吴奇隆把的太严。

只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捅出来，到时候吴奇隆迫于对帮会的责任和压力，一定会严格执行家法，这样无疑是挖掉清宗会一大块肉。到时候，恐怕是目前香港的三家形式也保不住了，在对付元气大伤的清宗会会更加容易。

只不过，林更新会在其中扮演一个什么角色？

郑嘉颖才不相信他这么好心，林更新固然是可以得到好处，但是这些好处还不足以让他煞费苦心的对付韩栋。当年的事情，韩栋其实还真是不知情。

郑嘉颖顿了一下，皱着眉头转身回去重新翻起了那叠资料。

或者，他从一开始就被林更新误导了。要对付韩栋的并不是林更新，而是吴奇隆？

韩栋不服吴奇隆，吴奇隆也未必容得下他，可就这事来说，吴奇隆完全可以架空韩栋，不让他掌实权。把资料借着林更新的手送到自己这里，可是这之后牵扯到事情更加麻烦，吴奇隆为什么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？

郑嘉颖想起韩栋，记忆还很清晰的回忆起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楞头小子，那时候的韩栋一直拿他当榜样，鞍前马后不像个小头目。凡事跟在自己旁边，为他冲锋陷阵，反而更快的进入清宗会的高层，成为自己之后的行九的话事人。

只如今，盲目的小粉丝变成一方大鳄，他却早已是猎枪在手的猎人。

他当初又何曾想过，会有一天去这样算计那个自己当弟弟看的人。他们都是身不由己，韩栋追随的从来不是他，而是那个他扮演出来的，从来就不存在的郑嘉颖。

无奈叹气，郑嘉颖手一停，之前一张被他忽略的账目表映入眼中。数十行中一栏末尾，资金收受人不是清宗会的成员，也不是任何已知的惯犯，而是一个平凡到陌生的名字。

巧慧。


*

郑嘉颖将和林更新的见面录了档案，秘密的交给了上司刘松仁，算是留个后路，防止林更新到时候以这件事做文章。 毕竟他现在接近自己的举动，不就是为了在警局中孤立自己，让所有人都怀疑他和黑社会牵连么。

袁弘等在走廊来来回回的走，郑嘉颖出来就看见他这盲头苍蝇的样子。

“你干什么呢？”

袁弘赶紧凑上来，“郑sir，那个，我昨天……”

郑嘉颖明知故问，“昨天什么？”

袁弘狗腿的跟在后面，殷勤的接过郑嘉颖手里的东西，“郑sir，累不累？渴不渴？我给你买杯咖啡吧？”

郑嘉颖噗嗤笑出声，“行了，昨天那事我给你压下来了。”他转身正对袁弘问道，“昨天你到底怎么回事？警局门口动手，你这是故意给人把柄，要是投诉你，到时升职考试没那么简单。”

袁弘一听，偷摸的问，“那个，林更新，你们昨天不是一起？他没说什么？”

郑嘉颖顿了一下，没有回答。

袁弘左右看看，“郑sir，不是我多管闲事，那个林更新和你是……？”

郑嘉颖抽过他手里的文件，照着头用力一拍，“回去干活！不准随意打探上司。”

郑嘉颖叫住人，“等下！回来。”

袁弘冒着问号扭回来，等着郑嘉颖说话。

袁弘这人哪都好，关键时刻也镇的住事，就是平时有些毛毛躁躁，但也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。郑嘉颖想，若是自己真的哪天被阴了，至少留条线，让后来的人也可以踩在他这个巨人的肩膀上继续前进不是？

正打算把袁弘叫到一边交代一下，顺便把一些事情告诉他，就看见阿V急急跑来。

“郑sir！袁哥！你们在这呢？出事了！”

“什么事？”

“盯韩栋的兄弟早上来消息，不知道为什么，吴奇隆突然要执行家法，具体原因不清楚。”

郑嘉颖狠狠一皱眉，不敢耽搁立刻转身下楼，“现在情况呢？”

阿V匆匆跟上，“不清楚，马仔都聚在他们楼堂门口，我们的人打探不到。”

电梯迟迟不到，郑嘉颖等不及的推开消防通道飞奔下楼，“通知大家，除了有任务的全部集合。”

郑嘉颖和袁弘飞车赶到的时候，交通方面已经封锁了整条街，数十辆警车都围在外面，EU也随时准备，O记的人正在街口和人对峙。

郑嘉颖带好警牌，和警员示意了自己的身份，“里面情况怎么样了？”

“不太好，具体不知道，听声音似乎有冲突，堵在楼下的人太多，我们没办法冲上去。”

那边O记的人注意到他，为首的一人走过来，“郑sir。”

郑嘉颖认得他，O记的二把手，也算是警界的一个传奇人物，张涵予。

“张sir。”

张涵予道，“你们重案组怎么也来了？”

郑嘉颖道，“我们正在跟的一个案子，和清宗会牵扯颇多，盯梢的人员说韩栋这边出了问题，过来看看。”

张涵予点头，拇指往后一指，“那一起吧。”

堵在街口的马仔领头的是个老油条，知道和什么人说什么话，见到郑嘉颖的时候脸色有点不一样。张涵予挑着嘴笑，“怎么的，刚才还和我咋呼呢，怎么郑sir来了就老实了？”

小头目道，“张sir说的哪里的话，我们这群出来混饭吃的，哪敢和阿sir大小声。”

张涵予叼着烟，撩开西装衣摆叉着腰，一身的匪气比对面的黑社会还要像黑社会。若不是他带着警牌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对面那拨的。

张涵予说翻脸就翻脸，“赶紧的，再堵着我把你们全拷回去！”

对面一听，立刻拥上来一群人，大有你试试的感觉。

张涵予来了兴致，哟呵一声道，“怎么？想动手？你爷爷我出来混的时候你们还在和泥玩呢，都滚一边去！”

郑嘉颖又开始头疼了，转头一看，O记那边的也都是一副头疼的模样。

郑嘉颖赶紧拦住人，真怕张涵予当街拔枪上演警匪大群殴，“张sir别激动，我来吧。”

小头目看见他过来说话，自己先闭了嘴。他在帮派里混的久，当年也见识过四八争位的事，对郑嘉颖还是颇为忌惮。即使知道了他是警察，不敢对自己怎么样，但骨子里却是莫名有些惧怕的。

郑嘉颖道，“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，不如行个方便，位我不为难你们，你们也别为难我。”

小头目道，“郑sir这话就是在为难我们，都是四爷手底下混饭，吃里扒外最要不得。里面的事，咱们还没资格知道，郑sir要是真想知道，就自己进去吧。”

郑嘉颖想了想，向街内走去。袁弘拉住他，“郑sir？”

郑嘉颖对他摇头，抽出胳膊，“人到之后原地待命，听我消息。”

张涵予饶有趣味的看他，招来自己手下的人低声说了什么。

直直的走进去十几米，郑嘉颖举起手，“我是西九重案组高级督察郑嘉颖，想见清宗会大佬吴先生。”

里面的人群一阵骚动，下面的马仔多是新人，并不知道过去他的事，顶多是知道他是警察。个别老资历的则不敢托大，匆匆上去通报。

不多时，人群为郑嘉颖让开一条通道。郑嘉颖对旁边的人笑笑，从容的走进去。

吴奇隆坐在沙发上，慢条斯理的喝茶。林更新歪歪扭扭没个样子的坐在一旁，和身后的蒋劲夫嘻嘻哈哈的低声说笑。

屋里人不多，郑嘉颖环顾一圈，没有见到韩栋的身影。

吴奇隆还是一副泰山崩于前不动于色的样子，看也不看他，“郑sir大驾光临，有何贵干？”

林更新看着吴奇隆的样子，撇嘴嗤笑。

郑嘉颖提了下裤腿，金刀大马的坐到吴奇隆对面，“吴先生今天好兴致，是大联欢吗？”

吴奇隆喝了一口茶，又给郑嘉颖倒了一杯，“不行吗？”

郑嘉颖接过紫砂的茶杯，握在双掌间，“当然可以。不过吴先生也知道，人一多就容易出乱子，下次要是有这种大联欢，还是提前通知我们警方，我们也好及时做好措施不是？”

吴奇隆点头，“郑sir说得对，要是有下次，一定会叫上郑sir一起。”

郑嘉颖笑着和吴奇隆互敬一杯，左右看了一圈，故意道，“怎么不见九爷？”

吴奇隆动作顿了一下，“他不在，郑sir有事？”

郑嘉颖道，“没什么，问问而已。”

林更新坐起身，拧了几下腰，脊椎发出一阵咯哒咯哒声，“四哥那么客气做什么，都是自家兄弟，八哥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？”

郑嘉颖在他和吴奇隆之间看了一圈，不明白林更新要干什么。

吴奇隆道，“更新，不可以没礼貌。”

林更新嘻嘻哈哈的不往心里去，“咱们兄弟还没有一起聚过，八哥你觉得呢？”

郑嘉颖紧紧盯着林更新的眼睛，而后平淡的移开视线，“不必了，我还有事。既然这边没什么问题，那我先走了。”

吴奇隆头也不抬道，“郑sir请，更新替我送送。”

林更新道，“好啊。”

林更新跟在郑嘉颖身后走下楼，相隔不过两节台阶。

郑嘉颖低声道，“怎么回事，说清楚。”

林更新问，“八哥问的是哪件事？”

郑嘉颖不想和他耍花枪，“韩栋在哪。”

林更新道，“你好像有点关心他，我听说他原来是跟你的，你在担心他的生死？”

即使放慢脚步，也已经快到楼下，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，郑嘉颖道，“晚上来找我。”

林更新却出乎意料道，“不去。”

推在玻璃门上的手停了一下，外面便是千万双眼睛紧迫盯梢，里面却安静的只有空调的冷气声。

林更新的眼睛干净的过分，亮的像是无机质的玻璃。郑嘉颖不想看到这样一双眼睛，视线斜斜的侧过，盯着林更新的耳朵，“随便你，不过我想你若真的想合作，那你还欠我一个解释。”


郑嘉颖照常回警局写报告，到时间就下班，回家的路上甚至还去吃了一碗云吞面，关掉电话又去去咖啡店坐了一会，一直到九点多才磨磨蹭蹭的回家。

电梯打开的瞬间，靠在家门口的那个高瘦的青年立刻转头过来，见到是他，脸上刻意挂起有些虚伪的笑容，“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不会回来，把我忘了呢。”

郑嘉颖没听见一样，掏出钥匙开门，“我不知道你会在这里等我，你应该给我打电话的。”

林更新跟着进门说，“我从七点打到九点，你在报复我所以耍我吗？我找个机会和你见面，你知道我冒了多大的险！”

郑嘉颖拿了手机出来，故意说，“哦，没电了，不好意思。你不是不害怕吴奇隆知道你和我见面吗。”

林更新不回答他，把自己丢进沙发，长腿高高的翘在扶手上。

“八哥主动找我，什么事说吧。”

郑嘉颖脱掉外套，坐到单人沙发上，“你知道我要问什么。”

林更新打死赖到底，“不知道。”

郑嘉颖憋了一天的火有些冒头，“既然不知道，那十四爷就请吧。你若没有诚意，我也没必要和你玩下去。”

林更新见他真的有些不高兴，自己也隐隐的烦躁起来，撑起身体道“韩栋不过是颗棋子，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。”

郑嘉颖道，“现在不是我关心他，而是你在耍我。”

林更新手一松再度倒回沙发上，“八哥可别冤枉我，我对八哥一片心意天地可鉴。”

郑嘉颖险些气笑，手肘撑着膝盖，“那来说说关于韩栋的事情，为什么你前一天给我资料后一天吴奇隆就对韩栋家法。韩栋这条线一断，你给我的账本基本就是废纸，耍我啊？”

林更新说，“我还真没耍你，但是有一点你想错了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林更新似笑非笑，“你是想捏住韩栋的把柄，然后狠狠的砍掉吴奇隆的臂膀，从而打击清宗会？”

郑嘉颖没有反驳，虽然林更新说的不具体，但不过就是这个意思。

林更新道，“实话和你说，韩栋不傻，他精明着呢，你真以为靠我自己就能抓到他这么多暗账？说到底不过是吴奇隆借我的手装好人，你想得到的，他未必想不到。韩栋背着帮会耍私货，掏了帮会多少好处，吴奇隆早就看他不顺眼了，现在我回来了，他有了帮手自然就不用忍受韩栋了。”

停顿了一下，林更新补充道，“哦，你说的家法倒是不至于，韩栋没有去。不过，我哥哥叫我帮忙清理门户，我也不好拒绝是不是？所以我就……”

林更新做了一个枪的动作，“啪！”

之前的猜想得到了证实，果然是吴奇隆借机铲除韩栋。郑嘉颖脸色不好，但是转念一想，林更新今天既然来找他，那就是说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。

林更新欣赏了一会郑嘉颖的脸色，抓过茶几上吃了一半的薯片，就着郑嘉颖的黑脸吃起来，也不嫌弃受潮的薯片，吃的开心。

“我看你也不怎么惊讶嘛，你猜到吴奇隆的打算了？”林更新吃吃的笑，“不愧是八哥，吴奇隆还得意没人知道，还不是，哈哈哈哈。”

郑嘉颖抽走薯片，“把话说完。”

林更新伸手去抢，被郑嘉颖躲开，“喂！”

郑嘉颖把薯片袋子团成一团丢到墙角，“你先说。”

林更新撇嘴，“我饿了。”

郑嘉颖不为所动，“你先说。”

林更新愤恨的看着他，“说什么！韩栋还是吴奇隆？韩栋的话，我对他开了一枪，不过人没死，现在韩栋对吴奇隆恨之入骨，你要是找到人绝对比今天之前的韩栋利用价值高。”

郑嘉颖问道，“人在哪？”

照他想，吴奇隆应该不会轻易放过韩栋，那么韩栋现在关在哪里就是重点，他也好安排救援。

林更新哼了一声，“我怎么知道，让我杀人又没让我抓人。”

郑嘉颖挑起眉头，这么说韩栋应该是逃走了，只要人没死就好。

按开手机播了电话给袁弘，通知他韩栋的事情，叫人搜查韩栋的下落。

林更新瞪着眼睛看他，“你电话不是没电了吗！”

郑嘉颖不理他，“我还有事，你先走吧。”

林更新被郑嘉颖拉起身，一只手紧紧扣住沙发死不松手，“混蛋！我等你到现在还没吃饭，你现在就这么撵我出去？！”

郑嘉颖扯着人道，“十四爷多大的面子，一句话谁不抢着请你吃饭，我现在有事，下次请你吃饭。”

林更新跟他叫上劲了，“你别想糊弄我！我林更新不是你呼来喝去的！”

郑嘉颖敷衍道，“真的！”

林更新使劲一抽手，“鬼信你！”

郑嘉颖一个没抓住，被他把胳膊抽走，自己也没有站住的向前扑倒。

两声闷哼同时响起，郑嘉颖嘴巴里一股血腥味弥漫开，手一撑发现身下的感觉有异。

林更新眼睛里转着泪花，捂着下巴一脚踹开了扒在自己身上的郑嘉颖。

郑嘉颖道，“你没事吧？”

林更新只觉得自己下排牙齿都要被撞倒，一伸手满是血迹。

郑嘉颖无奈道，“你等等。”

跑去找了急救箱，顺便漱了一下嘴巴里的血。

郑嘉颖抓开林更新的手，下巴上被他牙齿磕出的伤口正一滴一滴的冒血。

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么疼，林更新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眼泪。郑嘉颖看不过，抽了纸巾给他。

林更新抓过来，擦了一把眼泪，然后把下巴也胡乱抹了一把。

郑嘉颖捧着急救箱就想丢他脸上，但是想想自己毕竟比他大这么多岁，对方现在也算是合作人。

一边默念自己要有容乃大风度成熟，一边打掉林更新想要拿纸巾擦血的手，从急救箱里翻出消毒水，捏着林更新下巴给他消毒。

林更新出乎意料的老实下来，昂着下巴让他上药粘纱布。

手下的皮肤细白，不象一个风里来雨里去，枪林弹火中挣扎的人，甚至不象是一个男人。郑嘉颖脑袋里开始不受控制的想，要是林更新不是十四，那就好了。

林更新突然道，“我想吃肉。”

郑嘉颖顿了一下，又顿了一下，加快速度的给他包扎好。

林更新看着他，“我要吃肉，至少你得对你的合作方表现出诚意。”

郑嘉颖看了他一会，沉默的走进厨房，两分钟之后又拐出来，把一杯海鲜速食面和一双木筷放到他面前。

面对林更新不可置信的眼神，“肉没有，我家只有速食面。”

林更新一言不发，起身摔门走人。

变相达成目的的郑嘉颖收拾好急救箱，挺开心的把杯面吃掉。然后从冰箱开了一罐啤酒，准备今天晚上重新规划一下部署。既然前面的机会全部推翻，那么依照现在的情况，他要在看一遍资料，还有很多东西要查。

正要往书房走，就响起了敲门声。

郑嘉颖想该不会是林更新又拐回来吧，一手捏着啤酒开了门。

门外一个穿着骚气画着浓妆的妖艳男人靠着墙，见郑嘉颖开门，眼睛一亮的上下打量他，末了飞了一个媚眼，“帅哥，你叫的特殊服务？”

郑嘉颖一手捏瘪了啤酒罐。

*

韩栋捂着小腹缩在巷子里，拉低了帽子，躲避着时不时路过的行人。

子弹还留在肚子里，要是再不想办法，他就算不流血死，也会因为发炎死掉。

该死的吴奇隆！该死的林更新！

韩栋咬牙切齿的想，亲弟弟回来了，就把他一脚踢开。要不是他早有防备，这枪就不是打中小腹，而是开在他心口了。

妈的妈的妈的妈的！！

一日之间，他从人人惧怕尊敬的清宗会九爷，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帮会败类。韩栋心中愤恨，眼睛因为仇恨，亮的吓人。

这个仇若是不报，他就不是毒蛇老九！

一辆车吱的停在巷子口，韩栋反射的往阴影里缩了缩。

车子上下来一个穿着连帽衫的人，匆匆的跑进便利店。韩栋警惕的看看周围，尽量装成没事人的靠近车子，拉开后门钻了进去。

叶新拎着一盒便当回到车上，今天下班太晚，回家来不及做饭只好将就一下。

手才握上换挡就愣住了，因为职业缘故他对血腥味腐臭味格外的敏感，现在自然没有错过车子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。

一把枪顶在腰侧，韩栋阴阴的说，“开车，不要耍花样。”

叶新顺从的启动汽车，身后那人说话后气不足，似乎是受了伤。

因为晚上光线不足和前后座，韩栋又一次没有认出这个后脑勺的主人是叶新。

“你老实一点，我不会伤害你，你家有没有人？”

叶新摇头，他觉得这个声音讨厌的耳熟。

韩栋一边看着窗外，防止叶新把车开到警局，一边说，“去你家！”


叶新住的地方是租的一室一厅，楼房有些老旧，完全没有保安门卫，就连楼道中的灯也不是全部好用，真是方便了韩栋，血淋淋的扒着叶新走到四楼完全没人看到。

门一关上，韩栋再也支持不住滑倒在地。眼前阵阵发晕，还不忘拿枪指着叶新。

一开灯，叶新算是认出这个人了。看他这么狼狈，原本心里那些害怕一股脑的飞没影了。

韩栋也认出了叶新，想了想两人之前的小冲突，韩栋艰难的举起枪，“你给我老实一点！”

叶新见他手都直哆嗦，一把拉开他捂着肚子的手，“哦，枪伤。你这样下去会死的，我帮你吧。”

严重的失血让韩栋再也不能保持清醒，意识消失的最后，看到的是叶新笑的白惨惨的牙齿。


10

韩栋没过多久就醒了，倒不是他意志力坚强什么的，而且因为实在是太疼了。

韩栋咬牙咽下呻吟，“该死的！你在做什么！？”

拿着把手术嵌在他伤口里掏来掏去的叶新说，“帮你取子弹啊。”

叶新摆明了是在报复他，韩栋小心眼气性大，直接就想拿枪崩了他，可是手在身边摸了一圈也没有摸到枪。

叶新耷拉着眼皮，“别找了，你的枪让我丢厕所了。”

韩栋死死的瞪他，却不敢开口，一旦开口他怕会忍不住呼痛。他整个人一身冷汗，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一样，汗水不小心渗进伤口，盐分刺激的又是一阵折磨。

叶新提议道，“要不你咬着点毛巾？”

韩栋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，丝毫不理会他的调侃。

叶新耸耸肩，敏锐的感觉到手术钳碰到了东西，手腕一歪一挑，一颗连着血肉的弹头被夹了出来。

叶新收拾一地狼藉起身，韩栋一把拉住他的手，“你干什么去！”

叶新说，“丢垃圾啊。”

韩栋脸色煞白，冷笑起来毫无嘲讽，反而有点可怜，“哼，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偷着报警！”

叶新看他抓着自己的手青筋暴起，故意道，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
韩栋有些不合时宜的得意，“你想都别想！”

叶新思考了一下，“就算我要报警你能怎么样呢？你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，武器也不在身边，你告诉我，你要怎么阻止我？”

韩栋语塞，叶新有些佩服他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还能变出这么多脸色。

韩栋道，“我不会松手的，你哪都别想去。”

叶新掰着他的手道，“我喊人了啊！”

韩栋凶狠的说，“你敢喊我就咬死你！”

经过一番挣扎，韩栋的伤口果然不负众望的biubiu往外冒血。

叶新手忙脚乱的给他止血，“喂喂！我说着玩的！你别晕！”

韩栋濒死的抓着叶新，“把你的电话，给我！”

叶新一犹豫，他还要报警呢。

“行行行，一会给你，我先帮你包扎，你松手我去拿纱布！”

韩栋不松手，“用床单。”

叶新震惊的看他，“你不嫌不卫生，我还嫌你脏呢！”

觉得自己没力气在和叶新扯下去，韩栋艰难道，“那你手机给我。”

叶新真没见过这样的，只好把手机塞给他，这才能起身去丢垃圾拿纱布。

叶新想，要不要写张求救纸条丢出去？转头又唾弃自己，那人都这幅样子了，是个残废都能搞定了。

包扎之后的韩栋开始昏昏欲睡，不放心的抓着叶新不让他走。

叶新终于受不了的炸毛，一把把人掀开，“你这人有完没完？！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龟毛的劫犯！”

韩栋砰的倒在床上没了动静，叶新掀完就后悔了，韩栋现在这个样子，不要一下被他弄死。

不过还好，只是晕过去了。

叶新看着床上的人，犯了难。

*

郑嘉颖赶了一个通宵，早上六点不到就顶着一个黑眼圈匆匆去了警局。

但还不是最早的。

“老袁？这么早？”

袁弘同样顶着一双死鱼眼从桌子上爬起来，“什么早啊，你昨天给我电话我就开通宵。”

袁弘抓了抓支棱起来的头发，抓过水杯想要喝水，却发现一滴不剩。

“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消息，韩栋我已经叫人帮忙查下落了，但是郑sir，消息可靠吗？吴奇隆不象是会出这种漏子的人，他向来心狠手辣斩草除根的。”

郑嘉颖把自己的咖啡放在他桌上，“我有我的渠道，消息绝对可靠，找人去查。”

袁弘掀开杯子盖一口气灌掉，一抹嘴抓起上衣，“我先去收收消息，有事的话coll我。”

郑嘉颖摆手示意了解，等人都走没影了，才想起来昨天打算交代袁弘事情的。

郑嘉颖耸耸肩膀，看来只能等他回来再说了。

警局众人陆陆续续的到齐，郑嘉颖揪住人问道，“那两件谋杀案跟的怎么样？”

昌叔和郭珍霓还有阿V对看一眼，昌叔搓搓手道，“阿荣的案子还没有线索，叶青的案子，照郑sir你的吩咐，我们行地一天24小时的跟着刘诗诗，但是什么也没发现。不过韩栋那边…”

郑嘉颖知道他们要说什么，“韩栋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，老袁去查了。叶青名下的资金流动查的怎么样？”

郭珍霓道，“这个倒是有点发现，我们在银行的流动纪录里有发现一些线索，跟着查下去，发现其中一笔钱被辗转多次汇到内地的银行。不过线索太少，很快就断了。”

郑嘉颖结果她递过来的报告看，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。

“这个人，你们有查吗？”

郭珍霓探头去看，“巧慧？”

郑嘉颖叹了口气，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忽略了。刚想说话手机就接到一条短信，郑嘉颖看过之后对几人说，“叫跟稍刘诗诗的兄弟回来吧，这两件案子我在想想。珍霓去查这个巧慧，清宗会那边盯紧了。”

“yes，sir。”

昌叔见他往外走，“郑sir，你要出去？”

郑嘉颖随口道，“肚子饿，去找些东西吃。”

阿V看了一下表，“看郑sir的样子估计是通宵，早饭都没吃。”

昌叔心有戚戚的说，“知道为什么咱们当不了长官吗？因为咱们太惜命！照郑sir这么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，我看我都活得比他长。”

阿V惊讶道，“喂，你不用这么恶毒吧？咦？珍霓，你去哪？”

郭珍霓道，“卫生间。”


郑嘉颖没有开车，步行到两条街外的一家饼店。老板看到他，还热情的打了个招呼。

“郑sir，早啊，吃点什么？”

郑嘉颖环视一圈，走到角落坐下，“两个蛋挞一杯鸳鸯。”

对面那个认真看色情杂志的高瘦年轻人放下挡脸的书，“这么多空位不坐，坐我对面干什么？阿sir想追我？我喜欢女人的。”

郑嘉颖呵呵假笑，“我还要多谢你，昨天抓到一个非法从事卖淫服务的，男，人。”

林更新谦虚的笑，特腼腆，不过下巴上的创可贴有点破坏气质。“警民合作是理所当然的，郑sir不必在意。”

郑嘉颖抓过他的书，封面上是一个姿势挑逗，不着寸缕的大胸女人。

郑嘉颖眉毛一高一低的上下看他，“迷情夜生活？”

林更新摊手，“看色情杂志犯法吗？”

郑嘉颖翻了一下丢到一边，“你找我出来，就是为了陪你吃早饭看咸书？”

林更新道，“当然不是。”

郑嘉颖洗耳恭听。

饼店的老板端上郑嘉颖点的东西，林更新叫住人，“老板，有肉没有？”

老板一愣，“肉？有是有……”

林更新豪爽的一挥手，“都端上来！”

老板呆住没动，为难的看他又看郑嘉颖，有谁大清早的要一堆肉吃。

郑嘉颖对老板点头，“拿给他。”

郑嘉颖喝了口咖啡，“一早就吃这么多肉，要不要我给你叫白车。”

林更新抱着肩膀靠在椅子上，卡座的高椅子将两人与其他人隔离开来，“这么关心我？你放心，咱们的事情还没完，我可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候出事。”

郑嘉颖低头吃蛋弹不答，林更新道，“我知道你在查两件谋杀案，这个我帮不了你。至于韩栋，我知道你不想他出事，我一有他的消息就通知你。”

郑嘉颖莫名其妙，不明白他突然转性，问，“然后？”

林更新摸着下巴，“然后嘛，为了不让人怀疑，我给你一个消息，后天黄石码头会有一宗毒品交易，数目不小，你带人去，绝对是一个功劳。”

郑嘉颖道，“不让人怀疑什么？”

林更新道，“八哥你这么多年为的什么，我都懂。我给了你好处，你也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。”

郑嘉颖皱眉，不太明白林更新这番有些莫名其妙的话，眯起眼睛看他。

适时老板端上林更新要的肉，郑嘉颖停下话头。

林更新抓起杂志起身，“我还有事，郑sir慢慢吃。老板，我的单，郑sir买了。”

老板惊愕的看着林更新离开，郑嘉颖无奈道，“老板，打包。”


一直到郑嘉颖拎着一堆东西离开，隔壁座位一直埋头吃东西的女孩才抬起头来。

郭珍霓满眼的不可置信，一时没了主意。好半天才反应过来，拿出手机。

“老袁……原来你说的是真的，郑sir他……”


林更新坐上车，蒋劲夫狗腿的凑上来，“新哥，早饭呢？”

林更新血他一眼，“想吃自己去买，我克扣你薪钱了？”

蒋劲夫说，“我这一直帮你盯着呢，你连犒劳都没有？”

林更新把杂志丢给他说，“这个犒劳你。怎么样？”

蒋劲夫摊开来看，“不怎么样，不是我的菜。”

林更新直翻白眼，“我是问你盯的怎么样。”

蒋劲夫道，“哦，郑嘉颖进去没一会，那个女警也进去了，应该是听到你们的谈话了。”

林更新满意的点头，“总算不妄我浪费时间。”

蒋劲夫道，“新哥，这样行吗？”

林更新道，“有什么不行的？以我的身份，总是跟在郑嘉颖后面，那群条子没动作才有鬼了。”

蒋劲夫不明白，“可是他要是被调查，真的被换掉，那新哥你的计划不就泡汤了？”

林更新低头发短讯头也不抬道，“要实现计划不是非他不可，不过是他身份特殊，也最方便而已。”

蒋劲夫似懂非懂，但是也习惯不去动脑，反正林更新怎么做，他跟着就好了。

按下发送键，手机屏幕的闪光映在瞳孔里，不符合他嘴角笑容的阴森眼神被挡在刘海下面。

“……省得我，一个，一个的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