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

【高刚X方新武】黑金 14

空气中有股浓郁的水果香,烈日灼烤下的粉尘浮动着的燥味转眼又被汗水的味道掩盖掉。但是比这些还要明显,更早被方新武察觉的,是高刚的味道。

那是一种无法言语描述且说来很矫情的,在被风雨冲刷过后盘踞在岩石上的枯木的味道。

方新武被自己恶心的一咧嘴,挣扎着睁开眼睛。

然后就看见高刚拿着刀在威胁火车搬运工。

方新武想,这事他要是打个报告,高刚的检讨能写到明年去。

高刚把身上的所有钱都给了车工,颠了颠手里的刀,搜肠刮肚的想识相点这句话该怎么说。

方新武哑着嗓子道,“钱是你的,不要乱说话。”

高刚侧着头看了他一眼,冲着车工颔首,特别有气势的嗯了一声。

打发走了人,高刚半背半扶着方新武坐在地上,“比我预想的要醒的早。”

方新武道,“高队,我给你麻醉针不是让你用在我身上的。”

高刚道,“那你是要我打晕你?”

方新武翻了个白眼,小小的挪动了一下,“你怎么找到这么个办法的?”

火车的铁皮厢里堆着一箱箱的水果,下脚的地方都少的很,躲在运送货物的火车里?亏高刚想得出来。

高刚道,“你这德行难道要我带你去坐飞机。”

方新武道,“我好的很。”

高刚起身从装水果的木箱上撅了两根木条,翻了半天又拿了个椰子,抬手用刀开了口塞给方新武。

“高队,说好的党员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呢。”

“那你还我。”

方新武仰头把椰子水都倒进嘴里,干的快要裂开的喉咙才算舒服了一点。

高刚蹲在他旁边,把他小腿抬起来一点说,“你忍着点啊。”

方新武看了看自己扭曲的小腿,点点头道,“你动手吧。”

他话音才落,高刚手下毫不留情的把骨头掰回了原本它该在的位置,方新武恢复的一点点血色的脸瞬间又白了,冷汗不要钱的往下掉。

高刚手上不停,两个木条充当夹板固定住断骨,“先将就吧,回去之后去医院看看,不要有碎骨头。身上没有别的严重的伤吧?背后?”

方新武挡开他要掀自己衣服的手,“没有了。”

高刚若无其事的收回手,“行吧。”他靠在方新武旁边坐下,“车是开往彭世洛的,你现在能睡就睡一会吧。”

方新武摇头,“不睡了,睡的多了,不安心。”

高刚沉默了一会,不知要怎么去说这个连觉都不敢多睡的人,可转头想想,他自己不也是这样吗。就算是在国境线的那一头,他也不见得睡过几个安稳觉。

高刚道,“那就躺会,你这样坐着压着肋骨不好受。”

火车启动,跑起来的声音格外的吵闹,尤其是这种不是为乘坐设计的铁皮车,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声音简直就像在耳边。

高刚把腿抻直,拍拍大腿,“躺这。我之前通知鲱鱼了,他会在那边接应咱们。”

方新武磨蹭了两下,枕着高刚的大腿平躺下,换了个舒服的姿势,呼吸也顺畅一些。

方新武问道,“记录搞到手了?”

高刚道,“嗯,传回去了。”

方新武短促的笑了一声,“没白挨打。”

高刚低着眼睛看假寐的方新武,脸上东一块西一处的擦伤,把一张好好的面皮搞的狼狈不堪。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伤口的关系,他觉得方新武脸上的笑容特别的碍眼。

蜷在另一条腿上的手指动了动,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。

方新武不在说话,他实在很累。高刚也是一样,不过他比方新武还好一些,就这样一动不动近十个小时,沉默的将不时落下来的水果都挡开。

操!

哪个王八蛋把椰子堆那么高的!

到了彭世洛之后高刚联系了早一步到这边的鲱鱼,在人赶来之前,方新武道,“我这边有可以接应的人,咱们分开走。”

高刚皱眉,“你这样怎么走?”

方新武又是那副欠揍的样,“高队,这种伤对我是家常便饭好吧。这样就要休息,那我还混什么。”

感情昨天喊疼的不是你?

“而且我的身份不能让别人知道,毕竟我现在是个「死人」”方新武推开他扶着自己的手臂,“我先走了,回去后联系。”

高刚没有再留他,站在原地看着他一瘸一拐的又一次消失在人群里。

鲱鱼到车站的时候就看到高刚一人,疑惑道,“高队,不说还有一个?”

高刚道,“有点意外,走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回到金三角之后,高刚和方新武有过一次短暂的通话,只知道对方也已经回来了,随后忙起来就顾不上了。

他传回来的交易记录价值很高,当天就通知了国内。网络会议,电话,通知,行动安排,后续计划,等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四天三夜。

三天没合眼的高刚满身的汗味和烟焦油的臭味,熬的活生生像是腌菜缸里的萝卜。

同样干熬了好几天的二郎道,“高队,回去歇歇吧。”

高刚掐了眼,嗯了一声,手机摆弄了半天也没发现一个漏掉的短信或者电话。

高刚挥挥手道,“都回去休息下,睡饱了在干活。”

办公室一片解脱的哀嚎,高刚揉着脑袋起身道,“留几个人在这边,我有点事,有情况打我电话。”

哪吒迷迷糊糊的站起来,“啊?高队有什么事?我跟你去!”

高刚道,“睡你的去。”

他只是有点放心不下。

一路上电话打不通,高刚只播了两次就不在继续了。想了想,调转车头直接拐去了上次方新武带他去的那个地址。

白天红灯区的人比较少,高刚只是犹豫了一秒钟就拐到了这条街上。

房门上贴着乱七八糟的纸片电话号码,每一间都是差不多的样子。高刚敲了半天的门,怎么都没人应门。

方新武这个名字不能叫,高刚憋了一会,干巴巴的喊到,“小芳!”

敲了半天,隔壁的女人受不了的开门道,“隔壁没人啦!敲什么啦大白天的!”

高刚举在半空的手顿住,“没人?”

女人打着哈欠摔门回去,“没人!”

高刚看了一会静悄悄的门房,转身离开了。没走几步又皱着眉绕回来,左右看了看,后退两步,抬脚就把门踹开了。

进屋反手关上门,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钟。

房间里空无一人,散乱的衣裳杂物,梳妆台上的化妆品首饰,一切都和上次离开时一模一样。

连卫生间都进去看了一眼,高刚站在门口想,莫非方新武真不在这边?

可就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,突然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,那是一种对于隐藏的危险的第六感。

这个屋子里,还有人。

视线尖锐的扫过一切可以藏人的地方,最后落在那个通向隔壁街另一间房子的衣柜。

按住藏在腰后的枪,高刚悄悄的靠近柜子。以他的经验,听不见任何声音,也没有活物的存在感,可是感觉告诉他,那里有人。

是方新武的新窝被发现了?

对方是谁?

扎仑的人?

手指堪堪碰到把手,高刚侧过身,枪口向下指着衣柜的门。

砰!

柜门被大力扯开,两支同样黑洞洞的枪口互相指着对方,只一个打眼,大脑反应再慢一点就要开枪。

“操!”

“你大爷!”

高刚心跳快的不行,怒道,“你他妈的猫这干什么呢!”

方新武垂下胳膊,呻吟了一声,“怎么是你啊。”

高刚愤愤的把枪下膛别回腰后,“赶紧出来。”

方新武缩在衣柜里,抱着枪懒得搭理他,“别烦我。”

高刚道,“你都在里面窝了几天了?你都馊了要。”

方新武闭着眼睛,“那你就滚开啦。”

他的声音软软的,含在嘴巴里糊成一团,也听不太清到底再说什么。

高刚把自己踹坏的房门用沙发堵上,回头把衣柜两个门都打开,方新武就窝在一侧,头抵着里面。高刚觉得不对,就去摸他的头,触手一片滚烫。

高刚骂了一句,“让你他妈的看医生你看个啥了!操!”

把床上乱七八糟的都东西都扫到地上,高刚嘴里骂着,轻手轻脚的把方新武挖出来搬到床上去。腿蜷的时间有点长,一时间很难伸直,他就一点点顺着直到他放松下来。

腿上的伤倒是换了药和纱布夹板,看出来的确是认真弄过了。床底下还有一个医药箱,开过的抗生素和药,至少不用担心他会感染。

高刚也不知道药盒上写的什么,不敢给他乱吃,只能打了盆温水给他擦了擦身子。等扒了那身抹布一样的衣裳,才想骂他没有给肋骨裹上,高刚就哑了火。

他知道了为什么方新武会挡开他的手。

那些藏在衣服下面,遍布前胸后背的烧伤,狰狞的对高刚张牙舞爪。大片的痕迹让人不敢想象,他经历的那些事情是怎样放过他一条命的。

高刚压不住打心底冒出来的疲惫与无力,他颓然的坐在床角,眼睛看着方新武背后的伤痕无法挪开视线。

方新武醒过来的时候是深夜,陷在柔软床垫里的感觉让他瞬间惊醒。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,就连呼吸声都没有变,眯着眼睛评估现在的情况。

然后他想起来这里是他的落脚点,睡着前看到了高刚。

于是稍稍的放松下来,腿上细密的疼痛也慢慢回潮,可是身上干燥舒服的感觉很好。他抬起手看了看,衣服被换过了。

方新武抬起脖子,转头看见了瘫在沙发上睡的很沉的高刚。

一点没有警觉意识。

方新武慢慢的躺回去,肚子很饿,但是不重要。周围很安静,也很安全。

一觉到天亮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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