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老虎打小跟在殿帅身后,那个时候殿帅还不是殿帅,还只是熊军头领,小老虎也只是个跌跌撞撞的虎崽子,名都没有。
后来殿帅成了殿帅,小老虎也会对着人呲牙了,就得了个姓,被殿帅踢进了虎军里。
小老虎咬着牙憋着劲,死活要赶一赶殿帅的脚步。
那个黑色的身影他从小看到大,从仰慕到憧憬,再到别的什么。
他不是殿帅唯一一个捡回来的,他必须更努力才行,努力到让殿帅的目光多留在他身上,嘉奖的拍拍他的肩膀。
姓陈的说他有病。
他们两打起来了,被一起关了禁闭,还被殿帅骂。
沮丧,但是不能表现出来,殿帅不喜欢。
邵殿帅看着那头小老虎瞪圆了眼睛,绷着脸看他。
他问,不服?那再禁闭一晚。
小老虎心想,我服的啊!
邵殿帅有种天生的领袖气质,爱兵如子不至于但也绝对是个体恤下属的人。
小老虎自觉没那个天赋,那他就努力的去爱护自己的手下。
他在虎军的声望越来越高,从行长到百夫长到千夫长再到小统领,小老虎离殿帅的距离越来越近。
他想,再近一点!
姓陈的很奇怪,他们是殿帅收养的孤儿,私下里甚至可以称殿帅一句父帅,可他为什么还这样想要靠近。
小老虎想那怎么一样,才不要和你们一样。
后来小老虎长成了一头漂亮强悍的老虎,整日埋首在机关枢纽里面的灰头土脸都盖不住的神采飞扬。
殿帅看着也是满心的惊叹和贴慰。
一种钦佩于岁月的感叹,和惊艳。
好吧,惊艳也就那么一点。
虎军的统领在一次演习中意外身故,落尽铁水里尸骨无存,小老虎来不及救他,为了掩护士卒,自己亦烫伤了半边面孔。
铁水擦着汗毛飞过脸颊,火一下就烧起来,一擦就是一层皮。
殿帅接到消息匆匆赶到,拨开围了好几圈的人,看见小老虎脸上缠了一层白布,上面全是血渍。
有个虎军的小卒子跪在他旁边哭。
陈林二人也在。
众人见了他轰然行礼,他问小老虎可还好。
小老虎说不得话,直张大眼睛看着他点头。
他坐了一会,问清了缘由,吩咐他好生休息便走了。
三天后,殿帅钦点了小老虎为虎军新统领。
无人不服。
他也是几人中第一个升任将军的,大殿上,邵殿帅身旁的那把椅子,以后就是他的。
就在殿帅的右手边,是个很好的位子。
邵殿帅看着坐的端端正正的小老虎,笑道以后便要称你为吴将军了。
烫伤的那半边脸没有什么知觉,连笑的时候也只能挑起一边的嘴角,看起来并不是很好看,甚至有点阴险,他就让自己不要笑。
他绷着脸,眼睛瞪圆的看着殿帅,一抱拳道,誓死效忠。
那样子,和小时候关禁闭时一模一样。
殿帅突然有点不合时宜的心软,抬手压下他的手,拍拍他的肩膀。
手掌上的护甲和肩铠敲击出几声金戈脆响。
殿帅道,不管其他任何关系,在此军中皆是我同袍,你既然接了这把椅子,此后,你我并肩而战。
小老虎的眼睛亮的像是一瞬间的朝阳。
他想,我这算是追上他了吗?
他摸着那把属于自己的椅子,又看了看旁边那一把殿帅的。
他是殿帅钦点的虎军将军,那他也不能给殿帅丢脸才行。
此后十年,虎军渐盛。
甲子之期将至,钩吾山上的绿光再次亮起。殿帅每每夜不能寐,他不止一次看见殿帅站在城头望着钩吾山的身影。
呼啸的寒风夹带着霜雪,旌旗猎猎作响。殿帅黑亮的铠甲染了一层霜白,独自站在城上。
小老虎立在他身后,悄悄的没有说话。
殿帅知道他在身后,对他道,六十年,人这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活六十年。
一任殿帅一期兽潮,或生或死。大战将至,不论结果如何,虎军乃是长城最后防线,切不可有失。
他抱拳,殿帅放心,末将拼死亦会死守长城。
殿帅看着他道,我二十年前将你带回来,转眼间你也长成了。
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子似乎是一眨眼就变成了面前这个伟岸的青年。
他曾经是想过尽一点长辈的职责,只是最后却是尽全了最为长官的督促。
时间过的太快,他准备给出去的那点柔软心肠一拖再拖的就收到了现在。
他抬手摸了摸小老虎遍布伤疤的那半边脸,问他,可疼?
早没了感觉的皮肉感受不到殿帅手指的冰凉,只看见他伸手在自己伤疤上。
小老虎僵在那里,依然抱着拳,殿帅?
殿帅还是问他,可疼?
他这才回过神,低声道,不疼了。
殿帅收了手道,你是一个好将军。
殿帅想,我当时应该是有疼的。
只是他是殿帅,他不能疼。
殿帅说,做了殿帅,是不能疼的。
他却不知殿帅这话是什么意思,殿帅也没有再解释什么。只按了腰间的剑柄,遥目远望。
再后来,恶兽袭来。
那个斩杀恶兽的外邦带来了大战的讯号,烽火台上的狼烟望不见尽头。
他在城墙里面,操作指挥着这座绵延千里的巨龙,而他的殿帅站在他看不见的高高的城楼上面,用鼓声传达他的命令。
然后呢,然后殿帅就死了。
在他在巡查机关,无知无觉的时候。
他匆匆赶过去,拨开围了几圈的人,殿帅身上缠着绷带,上面满是血渍。
陈林二人也在。
他跪在殿帅的身边,连自己哭都没有发现。
他想,很疼。
殿帅只看了看他,便将禁军的令牌交给了林梅。自此,林梅就是新的殿帅。
无数的孔明灯将夜幕照亮,他看着殿帅的棺木,也看见林梅忍在眼角的眼泪。
他说,别哭,殿帅是不能哭的。
殿帅,也不能疼。
但使龙城飞将在,不叫胡马度阴山。
龙城依旧,飞将已去。
恶兽破关之后,林梅与陈将军和军师准备飞渡寒沙,那个外邦也跟着去了。
他将衣甲奉上,真心实意的拱手。
长城破了关依然是长城,他不能走。他是长城的最后一道防线,他还要死守在这里。
和殿帅一样,死,也在这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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